穿梭流行嚴肅.跨越媒體界綫—— 于逸堯與鄭汝森

「創作人可以有創作的決定;即使是商業的音樂,好像有一個很大的框架,但我身為創作人,我依然有很大的自主度。畢竟,這雙手依然屬於我。所以,創作關乎於個人性格,擅於溝通和理解與你合作的人,能以音樂將情感帶出來;畢竟音樂是最擅長表現抽象感覺的媒體。」

穿梭流行嚴肅.跨越媒體界綫—— 于逸堯與鄭汝森

于逸堯與鄭汝森,兩位音樂人的起步點相當不同,但現在卻穿梭於不同的創作風格與媒介,跨越風格與傳統的疆界。現在兩位都是多才多藝的創作人,他們怎樣看如何成為一個接觸面廣、遊走於流行與嚴肅音樂的音樂人?

訪問及撰文・胡銘堯 Dennis Wu
攝影・www.trio-photo.com
地點・Café 8

不盡相同的音樂路

于逸堯對音樂產生興趣的起點,在於他家中的一台鋼琴。「我媽媽是幼稚園教師,自然什麼科目都得教授,而她要教音樂,自不然也要學彈琴。聽媽媽說小時候我會自己爬上她的鋼琴篤來篤去,她問我是否有興趣,當時我答有,然後便開始學琴。」無獨有偶,鄭汝森的媽媽,居然也是位幼稚園教師。「媽媽立志賺到錢後,要在家添置一部鋼琴。只是這過程稍為長了一點,要到我十一歲左右,家中才真正有一部鋼琴。」

可是,除了這部家中的鋼琴以外,兩人接觸音樂的路,卻截然不同。「中學時,基本上所有一切有關音樂的活動,我也統統接觸過。但是因為我從沒有受過正式的音樂和理論訓練,考大學就是不敢選音樂,但我就把音樂選成副修。」于逸堯回想他從前的音樂路,就是這樣在各個課外活動間不停追隨。相反,鄭汝森在學習鋼琴之後,即時愛上了它,並一直埋首於音樂之中。「後來,我報讀浸會大學的音樂預科課程,其後再正式入讀大學的音樂系。」

學院的音樂訓練,是不是成為音樂專業的必須?于逸堯說,如果他可以從頭選擇,他想有系統地學習音樂的理論。「我認為先不要管這些理論有用與否,到今日我覺得自己沒有接受過正式訓練,即使現在涉獵不同範疇,感覺似只是『踩半隻腳落去』,音樂上有著很多盲點。」受過全套學院訓練的鄭汝森,卻羨慕着于逸堯對音樂無師自通的自由:「我有一段時期,掙扎著想要脫離學過的樂理、和弦等規律,想隨心所欲去做,放下包袱自己摸索。」鄭汝森說,大學並沒有教授很多流行音樂上實用的音樂知識,如流行音樂的編曲、怎樣製作 demo、甚至怎樣簽唱片公司和唱片製作的學問,其實也得自己探索。結果,曾否受過音樂訓練,其實之後的音樂路,也要一步一步探求。

橫跨界別的創作人

鄭汝森的作品目錄,包括大量的流行作品、廣告音樂、電影配樂,與及正統的創作與電子作品。這些作品,都是靠着工作經驗逐步累積。「起初我做廣告配樂,令我接觸到商業音樂的運作;製作電視廣告時,導演已經給予你一定的框架和參考,音樂有著一定的用途,而我做的,就是把音樂製作出來。」這種創作,雖然創意不多,但是卻相當有用。「後來我做電影配樂,明白到導演給予的每個細微位置,都像做一個電視廣告一般。我合作過的導演,對於他們自己的要求都極為清晰,很少放手給我說『你自己來』。即使有,我試完以後,他們也會引導我走回他們心中所想的。我較希望他們給我一個清晰的框架。」

于逸堯在畢業後曾嘗試申請不同行業的工作,後來從同學口中得知電視台聘請讀音樂的學生,由此就走到電視台做配樂。直到今時今日,他在音樂方面的接觸面亦非常廣闊,由作曲到填詞、監製到出品、舞台劇到舞蹈,都有份參與。對於自己一路走來的音樂路,他這樣說:「我反而覺得,做人比做音樂人重要。我們好像要識很多人,才有不同的工作機會,但我覺得識人不是要刻意,要刻意也認識不來。」

兩人的共通點是既涉獵實用的商業音樂創作和講求包裝的流行音樂,又同時在自由的創作世界中寫自己想寫的音樂:鄭汝森的作品曾在多個現代音樂作品的音樂會中首演,2015年更憑〈遺・留〉獲得「CASH金帆音樂獎」的「最佳正統音樂作品」;而于逸堯則多次與「進念・二十面體」、「非常林奕華」和「糊塗戲班」等劇團合作,也有音樂劇。對他們來說,這些不同類型的創作,分別在哪裡?什麼是流行、什麼是正統?

兩人不約而同表示它們其實沒有清晰明確 的界線。鄭汝森說:「二三十年前,學院派的訓練會要求學生寫些完全正統的音樂,不能有一個和弦或旋律是好聽、聽得 舒服的;但現在不同了,我們已經跨越了 什麼是正統、流行的層面,現在的新音樂 加上新媒體,要視乎作曲家本身怎樣利用 媒體,以擦出新火花。」于逸堯回應關於 「好聽」這一點,相當有趣:「我相信在莫扎特的年代,他所寫的,對當時的人言一定是好聽的。因為藝術創作永遠是來 自生活的,反映著當時的顏色、味道、節 奏和感覺,是美學上的觀點,是大家在同 一年代,同一地方的一種反映。」于逸堯指出,區分流行或正統音樂是一個命題, 反映著現在的狀態,創作人有著很多矛盾,很多歷史上的包袱(音樂上的參考), 亦有很多創新的推動力、壓力,這統統加 起來就形成了這個命題。「其實這個命題跟音樂、創作是沒有關係的,那只是一種概念,我們經常作出分類,或許是因為學 術上的需要,需要有這些專有名詞作溝通,但卻不能用來區分你是什麼類型的作曲家、那是什麼類型的作品。那只是在溝通的平台上,大家能互相溝通的語言。我們或許不需要拘泥於我自己創作出來的是屬於哪一類,而應該留待研究你作品的人去評論。」

創作空間的藝術觀

于逸堯說,你自己是什麼人,創作的音樂自然會是自己的模樣。「藝術創作有趣的地方,是創作者的作品,反映出自己深度的意念。」我們提到,好些歷史上的作曲家,擔當革新者的角色,大筆一揮激烈地將音樂的秩序改寫,甚至名留青史。但創作人其實並不需要顧慮太多怎樣做才能成功。于逸堯說:「創作人可以有創作的決定;即使是商業的音樂,好像有一個很大的框架,但我身為創作人,我依然有很大的自主度。畢竟,這雙手依然屬於我。所以,創作關乎於個人性格,擅於溝通和理解與你合作的人,能以音樂將情感帶出來;畢竟音樂是最擅長表現抽象感覺的媒體。」而對於鄭汝森來說,創作的空間來自於不停的嘗試。「自小我都喜歡俄羅斯的管弦樂,給我很震撼的感覺,而經歷不同的工作後,最近終於可以多接觸到電影音樂。有些電影,場景澎湃,俄羅斯的管弦樂,甚至是如 John Williams 和 Hans Zimmer 的音樂,喚醒我小時候聽音樂時的激動與衝擊。」

面對年輕的音樂人,鄭汝森的建議是不停地裝備自己。「機會有時很突如其來。我現在有時也會收到邀請,在很短的時間內完成一首音樂,很多時更是未接觸過、未聽過的類型,如果我一直有接觸的話,也許不用花太多時間就能應付。若想做多媒體,就更加要接觸得廣闊一點。」他鼓勵年輕創作人要自己嘗試造簡單的作品:「不太長的、不太多也可以,就算只得幾個小節、一分鐘長的也可以。這樣試驗,才能吸收不同音樂的特性與熟習手上的工具,到真正要落手創作時,你才能掌握應有的風格。」他認為,這個建議,不論是對在學院學習音樂的、還是在自學的,都相當管用。于逸堯則說:「作為過來人,我的忠告是,有機會學就要學。」他說香港很多人學鋼琴,卻很少人做音樂。「音樂對於很多人來說,完全是功能性的;不少彈琴的人也很自我完滿,對於音樂的觸覺和理解很差,就像是打字般機械化。什麼是音樂,是要開放思考,才能包含到其他不同媒介與音樂的關係。」

談到他們一直以來夢寐以求的計劃,鄭汝森表示希望可以自己主導一個集舞蹈、燈光、電子音樂、現場音樂、文字創作等的一小時多媒體演出,並會有一個主題包含在內。而于逸堯則表示他想做的計劃有很多:「首先是一套全程只得一個畫面,全靠聲音主導的電影;第二是『正經』地寫一首有合唱團的交響樂作品,以及再寫一本關於香港音樂的書。」音樂與生活,有着千絲萬縷奇妙的關係,兩位作曲家不約而同認為,音樂創作人不論是自己寫,還是與不同媒體的人合作,音樂其實都存在於各人的藝術當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