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立巍專訪:聽眾和作曲家的橋樑

拉了貝多芬二十多年的秦立巍,覺得現在是開時候開展貝多芬之旅。「貝多芬五首大提琴奏鳴曲,涵括了貝多芬整個創作生涯。」

秦立巍專訪:聽眾和作曲家的橋樑

這是一篇刊於 2010 年 5 月號第 287 期《Hifi 音響》的文章,由我訪問那時剛在 Decca 推出貝多芬大提琴奏鳴曲的秦立巍。今天準備再一次訪問秦立巍,找回舊文一讀,再想回與他當年的傾談,實是樂事,特別在這裏重貼一遍。

一窺樂聖一生

秦立巍和我握過手,一坐下,不用熱身,就立即談起貝多芬奏鳴曲。知道要訪問他的第一天,這正是我最想討論的。「為甚麼是貝多芬?」上次秦立巍 (Li-wei Qin) 在 Decca 出品的專輯,錄了兩套巴赫組曲。為甚麼不去完成巴赫組曲,而改為錄貝多芬,是不是路向上的轉變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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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錄巴赫組曲,是可以用一生來完成的 project。」秦立巍說,不同年紀,對巴赫會有不同的體會。即使現在回看以前的巴赫,他也覺得有不成熟的地方。他形容六首組曲,是大提琴音樂中的聖經,大可以花十年、廿年時間去細味。

反而,拉了貝多芬二十多年的秦立巍,覺得現在是開時候開展貝多芬之旅。「貝多芬五首大提琴奏鳴曲,涵括了貝多芬整個創作生涯。」

秦立巍說,如果巴赫是大提琴音樂中的聖經,那麼貝多芬的奏鳴曲,是一部字典。

秦立巍說,如果巴赫是大提琴音樂中的聖經,那麼貝多芬的奏鳴曲,是一部字典。

說五首奏鳴曲涵括了貝多芬的創作生涯,是因為五首奏鳴曲中,兩首來自早期的作品 5,一首屬中期的作品 69,兩首作品 102 是晚期之作。雖然,五首大提琴奏鳴曲,並沒有三十二首鋼琴奏鳴曲一般,首尾有着強烈對比。可是,貝多芬以前的大提琴作品,總擺脫不開把大提琴拿來作連續低音的影子。貝多芬將大提琴拿作小提琴般創作奏鳴曲,可算是新穎的舉動。而在作品的細節中,不難發現貝多芬創作歴程的轉變。

「作品 2 相對來說結構直接,很容易感到貝多芬的樂觀;作品 69 炫技多了,表達性也強了;晩期的兩首,個人的聲音就很強,貝多芬將音樂的內容都濃縮起來,結構亦複雜多了。」秦立巍解釋,他希望讓觀眾一同穿梭整個貝多芬人生的創作旅程。「雖然對於我和觀眾而言,一口氣聽五首,是挺大的挑戰。」他曾在倫敦、新加坡和格拉茲在音樂會中一口氣演奏所有奏鳴曲,不過相對於現場演奏,灌錄唱片有另一更大挑戰。「錄完一次,在錄音室聽還蠻滿意。回家再聽,就是覺得太急了。結果,我要求再來一次。」

人不輕狂枉少年

秦立巍演繹的貝多芬,偏向踏實和透徹。除了和他演繹的路向外,與他學習音樂的成長背景也有關係。1976 年於上海出生,秦立巍 13 歲隨父母移居澳洲。「澳洲給我最重要的東西,是反叛的空間和開放的思想。」自幼習琴,受益於大陸式的訓練:基本功紥實,訓練有板有眼,也有很大規範。日子有功,指頭的功夫練得夠,一到了澳洲這片陽光土地,讓他自由奔放,打開學習與嘗試的懷抱。「很重要的是不害怕表達,也不怕錯誤。」小時候奔放的態度,演奏上可以犯下不少錯誤,但秦立巍認為錯誤不怕多,發現的過程尤為重要,因為沒有這些試驗,根本談不上進步。這些看似輕狂的子,其實相當重要,因為這成為音樂家熱愛音樂、演奏滿有熱情的泉源。

到後來,他到英國學習,重遇音樂的規範。不過,他看見更多規範背後的道理。「英國人對樂譜相當重視。一個橫跨兩個小節的漸強,就是兩個小節的長度,不可以提早開始,也不是要延遲完結。我漸漸明白,尊重作曲家寫在樂譜的指示非常重要,亦慢慢明白他們寫上這些指示背後的道理。」這亦構成了秦立巍的價值觀:一位忠實的演繹者,在不失自我的情況底下,儘量透明自己,成為作曲家與聽眾的橋樑。

秦立巍被委為英國皇家北方音樂學院終身教授,當時是最年輕獲此銜的音樂家。教學,令他反思更多音樂和背後的意思。「年少時,我相信我演奏的直覺和本能。到教學時,我需要把這些本能都理性化了,因為我要面對的,是解答學生的問題:為甚麼要這樣,怎樣做到這樣。」年紀輕是感性直接,現在依然敏銳於音樂的表達和情感,但亦着重看結構、和聲轉變,以及這些深層的意義。「我希望我的學生也從演奏中理解這些,」秦立巍說。

貝多芬是一部字典

秦立巍說,如果巴赫是大提琴音樂中的聖經,那麼貝多芬的奏鳴曲,是一部字典,雖然只是短短五首,內裏充滿着不同的技法、結構、和聲和對位,正好是大提琴的工具書:「古典的風格、浪漫的德國風格、炫技,裏面甚麼都有。」其中不得不提的,是和鋼琴的合作難度。「很多短句都是你一句、我一句的,再加上賦格段落,要得上很要好的鋼琴伙伴。」唱片的鋼琴家張小惠 (Albert Tiu),是宿霧出生的菲律賓華僑,曾在香港演藝學院讀書。有一次,秦立巍當柴可夫斯基大賽的評委,聽張小惠幫學生伴奏,之後立即拉他來合作。 2004 年,秦立巍在香港拉獨奏會,張小惠是和他第一次合作。 秦立巍說:「我很喜愛他的音樂感和清晰的演奏。」

作為大提琴家,秦立巍說演協奏曲、獨奏還是室樂,都要好好拿捏,因為大提琴正是一件多元化的樂器。所以,他亦馬不停蹄,在歐洲與中國演出。今年十一月,秦立巍將與香港小交響樂團演舒曼的大提琴協奏曲,我相信也是很適合他的曲目:深藏着激情,卻有着更多細緻內容的德國巨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