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3 維也納新年音樂會

指揮魏瑟莫斯特與維也納的關係密切,似乎是近年指揮間少有的。

2013 維也納新年音樂會

維也納新年音樂會最令我着意到的新聞,是我在台灣旅行時,電視廣告隆而重之的說在 1 月 3 日音樂會在台中、彰化、台南和高雄舉行維也納新年音樂會廣播的戶外晚會。恰巧我在台灣中部跨年,而晚會又竟然不在台北和新北,而是在中南部的城市。但很不巧的是我在 1 月 3 日已經回港。 後知後覺的我,到元旦翌日才知道原來錯過了電視直播。

可以趁新年音樂會的熱鬧,實在是在台灣跨年比香港好的多一個原因。

編輯委以重任,可是筆者對新年音樂會的認知,水平其實不甚高。維也納新年音樂會,給人的印象,最先的當然是大小約翰史特勞斯。自 1939 年開始,史特勞斯家族的音樂佔據了新年音樂會的絕大部份時間,後來多了些奧地利作曲家的影子。蘇佩、蘭納、莫扎特,總之是奧地利的。這壟斷實際上要到四年前的 2009 年才被打破:那年是海頓的紀念年。

2013 年紀念誰?想起這也有點頭痛。因為今年是威爾第與華格納雙雙誕生二百周年。頭痛,是因為這一年想必會被兩人的歌劇轟炸了。維也納愛樂竟也湊起熱鬧來,就是先選了華格納《羅恩格林》第三幕那光煇燦爛的前奏曲,然後就是威爾第《唐卡羅》入面的芭蕾舞。加入其他慶典年作曲家,似乎已成為傳統的一部份(雖然 2010 年 Georges Prêtre 的那年似乎沒有。好了,不是年年都有人要慶祝吧)。

而 2013 年新年音樂會還有一些紀念的成份。2012 年 7 月 9 日是約瑟夫.史特勞斯的曾孫女卡羅蓮﹣安娜的曾孫海德域.愛格娜 (Hedwig Aigner-Strauss) 的 90 歲生日,而愛格娜就在這場音樂會作為特別嘉賓。而這年的新年音樂會,也特別多約瑟夫的作品,合共七首。

奧地利老同鄉魏瑟莫斯特

談談指揮。魏瑟莫斯特 (Franz Welser-Möst) 今次是第二次執棒於新年音樂會,對上一次是兩年前的 2011 年,那時他才 50 歲。對這位指揮的第一印象,不是音樂的,而是他與一位克里夫蘭樂評人鬧翻,令到那位樂評人不能再評樂團的演出;當然這件牽起的波瀾,挺大的。現在令我留意到關於他的新聞,也不嘗是好消息:他在 12 月時取消了薩爾斯堡莫扎特音樂節的歌劇演出,稱是因為時間表的衝突。但好些人會問,人家不會在沒有你的首肯下出版時間表的。而再之前更傳出他受傷的消息,說他患了網球手,被醫生飭令停止指揮。

還好,他結果應了新年音樂會的約。

他與維也納的關係密切,似乎是近年指揮間少有的。他的曾祖母是 1832 年在舊海特辛 (Alt-Hietzing) 建了多瑪耶賭場 (Dommayer’s Casino) 的多瑪耶 (Ferdinand Dommayer) 的曾孫,老約翰.史特勞斯和蘭納亦曾在那裏演出,亦間接令他們把古典維也納華爾茲定制下來。而這賭場亦是他與兒子的「內戰」的中心地:小約翰.史特勞斯因着父親在維也納的強大影響力,找不到一個地方登台。父親畢竟不想他步自己後塵,一心想他當個銀行家。所以,即使小約翰有着才華,也未能找到舞台。結果,多瑪耶賭場真的讓兒子演出,卻得罪了老父,老父發誓以後不在舊海特辛演出。

華格納,威爾第,與史特勞斯

指揮魏瑟莫斯特與維也納的關係密切,似乎是近年指揮間少有的。
指揮魏瑟莫斯特與維也納的關係密切,似乎是近年指揮間少有的。

而他指揮的維也納愛樂,有點點獨到的觸覺。第一部份以約瑟夫的波爾卡《紅娘》開始,爆炸力的開頭,之後卻要一些時間才擺脫了拘謹。第一部份中的五首樂曲,四首是首次亮相於新年音樂會中,包括之後的約瑟夫的《劇院方塊舞》(Theatre-Quadrille),還有兩首小約翰的《親吻圓舞曲》和《自山中圓舞曲》。小約翰的兩首圓舞曲都有一定的長度,《親吻》的主旋律甜蜜,加上那自然搖擺着的拍子,可親動聽,而《自山中》則以緩慢的開頭,有着《維也納森林》中大自然的景色,不過有時還是有點拘謹。第一部份還是快樂曲較吸引:《方塊舞》是炒雜錦的作品,而《輕騎士》序曲則給維也納愛樂盡顯他們應有的輝煌。

不要說我心理作用了,聽維也納愛樂演《羅恩格林》,總是有點奇異的感覺。或許不是聲音上的奇異:說實在,那第三幕前奏曲圓號加長號的主題,力度與光茫都十足,只是這種璀燦,夾在兩首波爾卡之中,總是舞不起來。

反而威爾第《唐卡羅》的芭蕾舞,放在小約翰輕巧的《旋律方塊舞》(Melodien-Quadrille) 之後,就沒有太過格格不入。因為《旋律》一曲是根據威爾第歌劇旋律改編的雜錦歌,所以這個轉接就順暢得多了。

第二部份的樂曲,有不少是以前奏過的:老約翰《威尼斯嘉年華》、小約翰《檸檬樹盛開之地》、還有蘭納《斯泰爾舞曲》(就是後來史達拉汶斯基在《彼得魯斯卡》中援引了一段短號奏的圓舞曲的出處)。較為中篇的如《檸檬樹盛開之地》般中篇的圓舞曲,魏瑟莫斯特讓音樂得到不少呼吸,強弱對比並不特別強,但特別突出音樂的寫意。另一首中篇的圓舞曲,是首次亮相於新年音樂會的《金星軌道圓舞曲》(Hesperusbahnen),約瑟夫晚年的作品,以夜空般的空洞開始,接着就是旋律可愛、含羞答答的圓舞曲。

魏瑟莫斯特在安可前,按傳統向觀眾講新年賀詞。他沒有當年 Georges Prêtre 般努力而吃力地唸那段「維也納愛樂仝人及本人祝各位」(Die Wiener Philharmoniker und ich wünschen Ihnen) 般有趣;畢竟他是個奧地利人啦,只是回家跟老鄉們問好般的輕鬆。而之後的例菜《藍色多瑙河》與《拉德斯基進行曲》,津津有味的充滿着維也納風味。或許要比較的話,這年的四平八穩,也未必算是拍爛手掌的一年,但對於一年開始聽聽令人雀躍的史特勞斯,暫時忘掉那些吵鬧和深沉的音樂,何樂而不為?

文章刊於 2013 年 3 月號第 321 期《Hifi 音響》